宁都县东龙仁方公祠
宁都县田埠乡东龙村,鼎盛时期人口逾万。百座祠宇,百口池塘,百间民宅,构成了古村的独特景观。然而,它是封闭的,其封闭并非通过建筑来实现,而是依靠非常奇特的环境把自己闭锁在高处,闭锁在荷花香里。
祠堂往往是富丽堂皇的,又是庄严肃穆的。它所给人的肃穆、威严的印象,除了因为它要以高大气派炫耀宗族的力量以凝聚人心外,在一定程度_匕也是它刻意表达的辟邪意义所造成的。毫无疑问,人们共同的避凶趋吉心理,势必渗透作为宗族脸面的宗祠建筑中,使它的表情变得更为冷峻,凛凛然,就好像枕戈待旦地镇守着村庄,镇守着人心,威}r}着时刻在2}觑族人的灾难和凶险。它的门楼造型,它的飞檐翘角,它丰富的纹饰和绚丽的色彩,在满足人们审美心理需求的同时,总是通过隐喻和象征,传达人们避凶趋吉的祈愿。祠堂的建筑和装饰所追求的赏心悦目,和祠堂择址向往山明水秀是完全一致的。不妨把祠堂看作是村庄的最具规模、最为壮观的辟邪物。它的砖石土木渗透了人们辟邪纳吉的祈愿,宗族的良苦用心被深藏在卯桦之间、梁柱之中,而且,民间认定具有辟邪安宅作用的形象,差不多都集中在祠堂建筑中了,且_有过之而无不及。祠堂总是集威猛美、庄严美、祥和美于一身,形成咄咄逼人的气势。这是人的心气,心气成势,可以震慑一切邪祟。
村落环境的不可思议引来了法国学者,引来了香港中文大学的师生。甚至,该大学还通过航拍摄下了它的全貌,以深人探究客家建筑的风水之谜。东龙村坐落在一片台地上。所谓台地,顾名思义,像一座戏台,高耸于平地上;上山后可见,台地又是群峰间的盆地。东龙共有四个隘口,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。地势东高西低,狭长的盆地上依山而建的民居,形成了几个建筑群,其间是莲田和稻田。这登高一望便把村舍田园尽收眼底的地方,竟是此地李氏繁衍生息、宗族兴旺的风水宝地!在盆地中看四围的峰峦,山并不高峻,植被并不茂密,如何孕育出两条潺潺不绝的山溪?细流如线,怎能养育这许多的人口,许多的田地、池塘和花朵?
虽独处一隅,历史上这里却曾是由宁都往来福建的必由之路。不知是古道引人遐思,还是相对闭锁的环境催人奋发,东龙李氏的先人自迁徙至此,从来没有放弃走出去的念头,最初攻读入仕是走出山门的唯一捷径。东龙所出的众多文人官宦中,最远的去了伊犁任知州。清中叶以后,东龙人经商的多起来,有了钱就要建房置地,村里的古民居多为那一时期的建筑。至于田产,更是远到福建的长汀、宁化,近至邻近的几个县。解放初期划阶级成分,全村三百多户人家竟划定了四十七户地主。倘若依据分布四处的田产画出这个村庄的版图,想必会叫今人大吃一惊的。田产遍及各地,就要派出族人管理,于是,久而久之,东龙李氏便落户四乡,村中人口由鼎盛时期的逾万之众,到目前的不足两千。这一锐减的人口数量,大致可反映出东龙人不甘于画地为牢的心态。 这种心态必然反映在建筑里。当地人所说的“百间老屋”,指的是“东里一望”建筑群体,俗称“仁方公祠”。它是居祀型祠堂,始建于清雍正年间,由祠堂、厢房、庭院、护墙组成。屋主人李仁方,名光恕,有由国学贡生赠儒林郎布政司经历。整座建筑群占地四千三百平方米,大门东向,前院花岗石嵌砌地面,主体建筑占地二千平方米,高八米,青瓦覆顶,青砖风火墙。分上下两栋,面阔三间,进深三间,东曰“东园”,西称“西圃”。西厢房占地一千平方米,高六米,为两层楼房;东厢房被焚毁后改建。‘言的四周皆砌围墙,前院的花墙仅高一米多,视野开阔,墙外为水塘;而后院却用青砖砌着高达五米的墙。据此,可见它受到客家围屋建筑的影响,花墙上的枪眼颇也是有力的佐证。
然而,靠着花墙张望,如同凭栏观景。坐落在盆地南侧的“东里一望”,真是个登高揽胜的好去处。东高西低的船形盆地,地势一目了然,东龙“十景”一目了然—东边的古隘口依稀可辨,西边的水「!塔分外醒目,还有“翼峰插天,玉东擎云,五马落槽,凌霄胜阁,双涧抱村,虹桥锁水,七星环家,虎嶂乔峦”等其余八景,尽收眼底。想当年,哪怕闲庭信步,也是可以傲视商贾往来,纵览云飞云驻的。而且,这个独处一隅的建筑群与村庄只是隔着田亩,鸡犬相闻,气息相投,花墙和水塘的隔断,既是为安全设置的屏障,又是因地制宜的水榭阑千。
东龙的村落环境是自然的造化,而通过它所津津乐道的“十景”,可以轻易地看出它对风水的精心营构。东龙古隘,是建于两山夹峙处的一座茶亭,塔影湖心,形容水口边的七层宝投影于踏下深潭,这两座建筑东西呼应、上下相望,一座为避凶纳吉,一座以藏风聚气。至于翼峰插天,是指村东南山岭上的古寨里有棵古杉树,“举高插汉如天齐”;玉宋擎云,是指村西北有玉亲山终年云烟缭绕,如柱擎天。村东南五座低矮的山丘形似五马落槽,村北古刹气势雄伟便是凌霄胜阁。村东两条小溪分别流经村庄南北,至村西汇合,曰“双涧抱村”;村西水口建有石拱桥,称“虹桥锁水”。村内有棵古一樟,长在池塘边,塘边立有李氏开基祖坟家,皓月当空时,七条树权倒映池中,古家、明月都在古樟的环抱之中,故有七星环家谓其意;村南有高低起伏的群峰,同址于一个大山窝内,从高处望去,奇异天成,乃以虎嶂乔峦状其形。对于这十处景致的概括,无非是要证明此地乃风水宝地;而这些景致,无论是自然天成,还是人工所为,都呈现出闭锁的特点,它们强化了台地所造成的封闭。